いぞんしょう .

Before Rain.

　　我想過很多與他見面的場景，也許是走在路上突然不期而遇；也許是哪次聚會，各式各樣的情況我都想過，卻沒想過會在回家途中遇到他——即使隔了一條馬路。

　　我看著左右來車，最後在這邊的公車停下時邁開步伐，從剛剛就看對面的男生很眼熟，希望不是他。幾秒前我發現對面那個男生露出一臉沉思的樣子看著我，我先是與同學打哈哈幾下內心卻猛地焦躁起來。

　　很遺憾的是老天也不保佑我。當我馬路過了一半他啊了聲，我則是在心裡嘆了口氣。

　　世界這麼大，怎會讓我在毫無心理準備時遇到他？

　　「嗨，好久不見。」他很明顯的心情非常好（看他快瞇成一條縫的眼就知道），他說。

　　「嗨。」我戰戰兢兢的回。

　　對，就這樣不要在說話、你快過你的馬路。

　　「妳怎麼在這？」

　　喔該死。

　　我指著幾分鐘前我還在裡頭大採購的漫畫出租店道：「那家店不是要關了嗎？去挖點寶。」但我不會跟你說那些寶全是BL，除非你也對這個有興趣。

　　他點了點頭。

　　彼此回到一陣沉默，跟他保持沉默真的很難受，畢竟我們曾是很好的……朋友？好啦我自認為。之前發生了一些我腦袋轉不過來的鳥事，等到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們兩個已經無話不談，不是那個很暢談的無話不談，是完全形同陌路。

　　就連朋友也為我打抱不平，不過我還是安慰自己他只是想準備基測所以才沒有空跟我聊天。當然這一點用都沒有。

　　都沒有。

　　我聳了聳肩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自然，「你怎麼在這？」

　　話一說出口我馬上就後悔了，他在這能幹麻？想當然是回家啊。

　　「剛上完課，準備回家。」

　　車子呼嘯而過的聲音很大聲，他拉住我的手臂把我往裡面拉淡淡的說了句：「這裡車速很快，小心點。」

　　我喔了聲，有些尷尬的甩開他。

　　在等公車的途中我們聊了很多，關於學校關於未來，唯一沒提的就是國中最後那段時光。

　　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他，可是話到了嘴邊就開不了口。

　　公車站那邊很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卻知道他正微笑著聽我說話；我看不清他在想什麼可是他都知道我要說的，他的手一直擱在嘴邊、偶爾會突然動了下但很快又回到原本的動作。我看的很清楚，他以前會這樣伸過來摸我的頭。

　　只是現在不是以前。

　　我逼自己將視線移開，移到他書包上的反光條。我嘴巴沒有停，聲音卻愈來愈顫抖。

　　最後我連很少提起的事都跟他說了。

　　「我想轉學。」還記得我說這句話時有些哽咽，八成是想起了我爸媽的反應。他聽見有愣了下，但還是嗯了聲示意我可以繼續說下去。

　　「可是現在轉學多半都要重讀一年。」

　　「至少妳不是三年後再重讀三年。」他說。

　　「只能轉私立。」我並沒有扁低私立的意思，只是要轉學的原因很簡單，我不想唸書。媽媽的建議是找個私立美工部轉了，重讀一年就一年。但聽到私立兩個字我就不曉得要怎麼面對，爸媽在工作場合會怎麼被問？好好公立不讀跑去讀私立？

　　我連想都不敢想。

　　「為什麼轉私立？你可以轉去更好的公立吧？」他倒是疑惑的問。

　　我哈了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我跟他說我很羨幕其他人，都找到自己要走的路。我的路好像從以前就很確定，實際上我是完全沒有選擇，我不曉得除了那條路我還能選什麼，或許會這麼辛苦的原因也是出在自己吧？我想把唯一的路當作後路，等到了毫無選擇的時候再去走。至於這是對是錯，我至今仍沒有想法。我過的很徬徨，可是能拉自己的就只有自己而已。

　　他回到剛才那樣靜靜的聽我說話，我突然有一股衝動想問他能不能陪我去走走。

　　但這個衝動被我忍下來了。

　　最後我看到等待已久的公車從遠方的一個光點逐漸靠近，起先我甚至覺得假裝沒看到好了，他一句「妳的公車來了」像是逐客令，我笑了笑對他說了聲掰掰。

　　上了略微空曠的公車我走到最後一排縮在最角落的位子不敢去看窗外。

　　帶起耳機撥著最近中毒的歌曲，幾乎將歌詞翻譯全背下來的我聽著聽著有些鼻酸。

　　好想哭。

　　回想起以前才發現自己真的很沒用。有多少問題想問都說不出口，明明知道都過一年了對方怎麼會去計較那些，等到要開口支支吾吾一陣子最後氣餒的垂下肩膀晃了晃手表示沒事。

　　哈。真好笑。

　　要問的問題很敏感又如何？都認識多久了？不停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卻一句話也沒辦法說出口。

　　「你當時喜歡她吧？」

　　「為什麼那時候突然、不理我？」

　　「在圖書館的問題，不是突然興起吧？」

　　想到第三個問題我才緩緩的笑了。

　　那是在去年二月某一天，那天天氣還有一點冷。為了基測我和幾個朋友會相約去圖書館一起讀書，那天對面兩個朋友都累了跑去閱覽區看小說，只剩我和他並肩寫著講義。

　　「欸，可以問妳個問題嗎？」

　　還埋首於習題的我點了點頭。

　　對方的口氣有點猶豫，「妳有沒有、喜歡的人啊？」

　　指著選項的筆尖失去重力向下墜落，我抬起頭露出笑容語氣卻很慌亂。

　　「問這個幹麻？」

　　「回答就對了啦。」

　　我想了想，「那你呢？」

　　「嘿，我先問妳的。」

　　「好吧。」我轉回頭，深呼吸幾次後看向他，「應該是沒有。」

　　「那個應該是怎麼回事啊？」他笑。

　　我拿起鉛筆繼續寫著習題，「嗯？因為很多人都很欣賞啊，誰知道這會不會變成喜歡呢。」

　　「誰？」他急速的反問。

　　「你。」我用筆指著他，笑了笑。

　　看著對方愣住的臉龐和突然尷尬的氣氛我又指了對面離開位子的朋友，「還有他啊，另外還有……」

　　「嘿兩位、我們要走囉！」朋友敲了敲我們倆的椅子道。

　　出了圖書館的門我趁著到公車站這一段不算短的路程硬是逼他把答案說出來。

　　「有。我有喜歡的學姊，一見鍾情。」

　　「你不是喜歡她嗎？」我指了指走在我們前方的那個女孩。

　　他茫然的問：「妳什麼時候認為我喜歡她？」

　　好吧。只是感覺。

　　追問了是哪邊的學姊後我長長的喔了聲，不但是不同校又剛好大三年，他也太可憐。

　　這段好喇賽，跳過好了。

＊

　　會開始覺得尷尬全都是其他人的所作所為。

　　從補習班分班（免試有上的一班，沒上的一班）開始，他的舉動就怪怪的。先別說碰到不打招呼這點，光是刻意繞路或是故意視而不見這點曾讓我很發火。

　　最後待在教室內我突然問其他人「他最近是否有奇怪的地方」，每個人的回答都是沒變讓我傻了眼。

　　最後幾個女生把我拉到角落問我詳細經過（所以那根本是針對行為！），我最後把圖書館那段吐出來給他們時他們一副挖到寶的表情。

　　「他、、妳啦。」

　　啊？不要開玩笑好不好。

＊

　　打到這裡我才恍然想起他幹什麼不過馬路？若是真的要回家的話我記得他是要過馬路的。

　　莫名其妙。

　　卻讓我想哭。

　　所以我一開始很討厭現在。

　　不是因為以前有多好，而是所有問題的答案都在以前。

　　試著傳簡訊但徒勞無功。

　　雨天前夕。